第八章候诊室的速写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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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炭笔侧锋带着熔岩般的guntang激情，狠狠刮擦过纸面，笔势一路往下，扫过挺直鼻梁的光影分割线。

    然而，当笔尖抵达那两片紧紧抿起、薄如刀刃的唇时，那原本冰封坚y的质感彷佛遭遇地心热流，炭黑的线条不可思议地柔韧起来。

    温念屿下笔如飞，笔走龙蛇，燃烧生命般捕捉裴昭彦倾听报告时指尖无意识快速点击纸页的节奏感，记录下他手腕为厘清细节而抬起的那道蕴含爆发力的坚韧弧度，每一个细节都在为那沉静面容下惊涛骇浪般的专业力量作证。

    炭灰飞扬，沾染了他的指腹，微烫。彷佛他正触碰着那份无形却致命的掌控力核心。

    诊间门口简短却高效的交流告一段落。

    裴昭彦缓缓直起身躯。

    转过身，目光轰然钉在角落里，那个鸭舌帽压低、身前摊开速写本，炭笔滚落地面的温念屿身上。

    视线碰撞。温念屿冷汗瞬间浸透背脊，像t0uKuI地核秘密的盗贼被天神当场擒获。

    画笔从僵直的指尖惊跳滑脱，「啪嗒」砸在y塑胶地上。

    他像受惊的兔子，身T猛弹起来，膝盖「咚」地撞在低矮护栏。巨大的羞耻与恐慌攥紧咽喉，唯一的念头就是「逃」。

    「温老师？」一声梦呓般的呼唤响起。裹在毯子里的裴昕宁被撞击声惊动，艰难地掀开一丝眼缝，茫然地捕捉到温念屿惊惶的背影。

    「您……要走了？」她的声音满是刚被惊醒的懵懂。

    这声呼唤像一道温暖狭隙，短暂击碎了笼罩温念屿的绝对窒息。他强迫自己停下脚步，不敢回头看裴昭彦的目光。

    「点滴时间差不多。」裴昭彦冰凉的声音恰如其分地切入，隔空替温念屿解了围，「药效引起嗜睡属正常反应。让她继续睡。」他语调平稳无波，自然地走向裴昕宁，动作熟练地侧身，抬手探向她薄毯下的手腕测脉。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却JiNg准地将温念屿从暴露的焦点边缘拉开。

    温念屿抓住这千钧一发的喘息，几乎是扑过去弯腰捞起那支guntang的炭笔塞回包里，将那张画满惊心动魄线条的纸从速写本上猛地撕下。

    他手忙脚乱掏出带来探病的那张温润厚实牛皮纸卡片，将那幅犹带灼热余温的侧脸速写疯狂折叠，狠狠按进卡片内页夹层，动作快如被鬼追……

    然後一个箭步抢到裴昕宁的椅子边，将摺好的卡片粗暴地、不管不顾地塞进了她脖子旁、厚厚白sE绒毯堆叠出的温暖缝隙里，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毯子微刺的纤维触感。

    做完这一切，温念屿喉头像被炭火灼过，根本不敢看裴昭彦此刻是怎样的冰山表情，只从嗓子眼里挤出蚊子般的告别：「……好好休息。」话音未落，他像被弹S器推出，踉跄着冲入走廊转角，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仓惶的脚步声在空廊回响。

    深长的医院夜廊，光影在尽头切割。

    裴昭彦的目光从温念屿消失的转角移回。确认裴昕宁脉搏趋稳，真正睡沉。他才不疾不徐地俯下身，指尖轻柔地拨开meimei烧得Sh黏在颊边的碎发。动作间，他另一只手JiNg准而无声地探入绒毯边缘那道被撑开的微小缝隙，灵巧的两指捏住那张露出坚y边角的牛皮纸卡片一端，稳稳当当地将其cH0U了出来。

    他直起身。修长的手指稳稳托着那未被开启的卡片。

    只见裴昭彦没有立刻翻开。

    他平静地抬起手，将卡片对准头顶刺目的光源。调整角度，没曾想在强烈的背光下，薄而坚韧的浅棕sE牛皮纸瞬间化为滤镜，JiNg妙绝l地透S出夹层中那张对折的速写纸上，线条深刻、轮廓冷峻的侧脸剪影。

    下颌凌厉的弧度，鼻梁挺直如刀锋般的线条，紧抿的薄唇刻痕，眼镜边缘冰冷的反S光点轮廓……还能隐约辨别出那凝聚成绝对专注的眉心印记。

    那是一个被光芒赋予了灵魂轮廓的影像一个与他一模一样、却在他从未亲眼见过的角度下的「另一个裴昭彦」。

    裴昭彦凝视着墙面上那被光线完美复制、如解剖图般的炭笔侧影，眸光沉静，如同阅览一帧揭示病变核心的关键X光胶片。

    在那片冰冷的炽白光线里，裴昭彦那张无可撼动的冰山侧脸上，一丝几乎无法被任何科学仪器捕捉到的涟漪，悄然自紧绷的唇线边缘扩散开来。那弧度微小到几近於无，彷佛是完美冻原上因极地暖风掠过而产生的一丝纳米级别的解冻裂纹。

    他没有多看第二眼。修长而绝对稳定的手指，将那张蕴含着巨大冲击力与秘密的卡片，轻轻地对折整齐。

    然後，果断而流畅地纳入灰sE针织衫贴近心口的内侧口袋里。

    y质卡片的锐利棱角，稳稳当当地，压在衬衫布料之上。

    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JiNg准地透过纸张，撞击在那幅被光穿透的剪影之上。

    咚、咚、咚。

    深海之下，两块远古的浮冰，在无人知晓的洋流中，完成了它们相隔亿万光年的、第一次震动。